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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因咳嗽过度,声音有些沙哑:“三殿下好兴致。”

    沈茂嘿嘿笑,抬眸接住他一记飞眼,视线触及他嘴角边点点血渍,惊道:“你这是怎么了?快坐下。”

    他赶忙从榻上下来,卫锦之没让他扶,撩了袍子自己坐下,冷笑:“殿下莫管我,多想想如何获得圣人欢心,我便谢天谢地了。”

    哎呦,这小日今日火气大嘛。沈茂咽了口唾沫,心想若论礼贤下士,他若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沈茂笑嘻嘻,“这不看你受伤了,想要关心两句嘛,你若死了,谁帮我夺帝位?数数我身边的人,百个门客不抵你一个。”

    他将卫锦之归到身边后做的丰功伟绩如说家珍,口水星子都说干了。卫锦之一言不发地听着,心里想着禾生的事,眉头皱得紧,胸口一闷,又咳出了血。

    沈茂叹口气,平白无故地怎么吐血了?莫不是被他气的?明日剥了这一身用度就是,船也不要了,住茅房去!哄个女人都不带这么费劲,若他登不了帝位,非得扒了卫锦之一身皮!

    卫锦之听得他这样说,挤出几个字:“殿下有自知之明便行。”

    沈茂见他这样,气得要冒火,吼一嗓子,“别咳了,老子以后都听你的,从今往后你就是大爷,成不!”

    卫锦之抚胸别过脸,被他洪亮声响震得耳朵痛,“殿下言重。”

    沈茂要被气死过去,急忙唤了人叫大夫,偏生卫锦之不肯看病,沈茂火大:“你若不乖乖看病,爷明日就革了你全家!”

    卫锦之轻飘飘一句,“你拿什么革?”

    “我……”沈茂噎着,他现在没什么实权,确实革不了卫府。唾沫哽在咽喉,呸地一声,“你给我等着!”

    掀了门帘,往外喊人,一手一个美貌歌姬,吩咐道:“去,好好伺候榻上那位爷。”

    卫锦之冷笑,白袍沾了血迹,触目惊心,看得歌姬们不敢过去。

    “殿下就这点能耐,往日称帝,臣子若有逆耳之言,你辩驳不了,也这般待人?”

    沈茂实在没法子,“大爷,卫大爷,你就说,怎么着才肯看病吧,我都应下!”

    他要夺帝位,少说得一年,卫锦之不能死啊!

    卫锦之稍稍缓过气,道:“晚上派几个人过来,我要去掘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使她真死了,也不能孤零零地叫她葬在外面。他卫锦之的妻子,自然是要和他同棺而眠,挖了坟,将她带回望京,待日后他这副病怏怏的身子撑不住了,两人埋在一起。

    生不能双宿双飞,死了若能形影不离,皮骨相融,倒也不枉与她这世情分。

    沈茂听得目瞪口呆,砸吧砸吧嘴,想要问,却终是未能问出口。得,要掘劳什子墓,就掘吧!横竖消气就行!

    等到了晚上,卫锦之带人前往墓地,挖了半个时辰,棺木抬了出来。

    下人问:“公子,要开棺吗?”

    卫锦之犹豫片刻,转过头,不忍看。

    黑夜凉风,吹在身上,抬头望,空中一轮明月。

    他想起与她初见那晚,天上也是挂着一轮圆圆亮亮的皎洁,街上到处都是欢笑的男女,七巧节的气氛,哄得极为热闹。

    第一次见面时,她笑靥如花,第二次见面时,她嫁衣如火,现如今到了第三次见面,她却已香消玉殒。

    可笑他与她一世夫妻,她却连他模样都未曾看过,连声夫君都来不及听她唤,就已人鬼相隔。

    日后他挣了锦绣前程,捧给谁看?

    吩咐下人开棺,棺木一开,听得下人惊呼:“公子,棺材是空的!”

    卫锦之怔住,返过身,往里一瞧,棺材里面,空无一物。

    脑海中几乎是立马冒出一个想法——她没死?

    没有尸体,人肯定是活着,不然还能哪里去?难不成另外有人和他一样,偷了尸体么?

    回想大府提及禾生时的遮掩以及方才盛湖老爷的慌张,种种一切,交相叠加,生出重重疑问。

    总而言之,一日没有看到她的尸首,她便还有活着的可能。

    念头一旦生出,便扎根似地埋在心底。纵然有千般疑惑,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盛湖卫家和大府为何要撒谎,他自会弄清楚。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极尽所有,他也要找到她、或者她的尸首。

    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一定是这样。

    交待人将棺材埋回去,照原样填好坑。双手负背走在路上,来时脚步沉重,去时满心欢喜,所谓世间大悲大喜,不过如此。

    ·

    禾生有些愁,好几日了,沈灏借故不见她,就连每日必学的识字,他也一并以政务繁忙推掉了。

    禾生撅嘴,心想以前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教她,若想见一个人,刀山火海都能去蹚,他既这般,便是不想见她了。

    正巧卫林来了信,禾生拆信看,读懂卫林信里的意思。当初她跟沈灏走,本就是让盛湖卫家为她担风险,更别提当初大府想要烧死她,才连累盛湖卫家遭了殃。

    望京虽有大府在,但若沈灏能护着卫林一家,大府应该也不敢怎么样。若放置不管,哪天卫林家遭遇不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拿了信,到他书房找,裴良不让,她就在外等着。火辣辣的太阳,很快就晒得人头晕目胀。

    不光光是为了卫林的事,她还想问清楚,他到底怎么了,若是为了前几日书房的事,那就更要讲明白了。

    吵架不能隔日,时日一久,难免生出缝隙。她见多了别人相处感情甚好却因为这般而破裂,不想自己也这样。

    她才熟悉了他在身旁,好好说话,以后的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前几次他一拒绝,她便回屋了。今日不同,在屋外侯了大半天,连裴良都看不下去,秉了好几回。

    沈灏怕她中暑,终是松口,“让她进来。”

    他肯见她,禾生松一口气,进了屋,却看不见他人影。

    往屋里环绕一圈,才发现屏风后站着个人。

    她愣住,不是都让她进屋了么,怎么还不愿意见面?也不着急过去,隔空问他:“卫林来了信,说是事情瞒不住,想要上京,问你是否能够庇护?”

    隔了几天未闻她声,现如今柔音在耳,觉得恍如隔世。

    想了想,答:“他不提,我也正巧想接他们一家子过来,宅府已经备好,你回信让他们择日进京。”

    “好。”

    片刻,屋里没了声响。沈灏以为她走了,踱步从屏风后走出,刚一现身,便见她从门后跳了出来。

    鼓着腮帮子,气嘟嘟地瞪他:“你为什么不见我?”心里急了,才这般问他,怕日子隔得久了,她自己也生出火来,到时候两人都互不搭理,没得给自己找气受。

    沈灏怔忡,一眼瞧见她了,心里倒不是个滋味。总以为自己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人,虽然心悦于她,却也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想着她待在身边,就已足够,其他的事,不做强求。

    但那晚的事,他自己如狼似虎的模样记在心里,过不了这道坎。都已经有了想着将她剥衣撕裙,直接就地正法地办了的念头,日后若再冲动些,真的强行做了那档子事,怕是一生都挽回不了。

    禾生看得着急,走过去,“你说个话,要我做什么都行,反正命是你的给的,只一点,不要不理我,我心里难受。你若讨厌我了,我现在便搬出去,不叫你心烦。”

    沈灏张嘴便想问——为什么心头难受,是因为记挂他吗?

    话到嘴边,碍于面子,又吞了回去。绷着脸,生怕她看出一丝波动,问:“那晚的事,你不怪我?”

    又不是没亲过,吻得那样狠,却是头一次。禾生想了想,答:“嘴巴被咬得疼,当时确实有点怕,后来想怪你,却怪不起来。”

    沈灏问:“为什么?”

    “唔,你肯定有你的原因,才那般模样。你对我好,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我应该相信你。”

    她天真的样子印在眼里,沈灏心里琢磨:她对他,不是喜欢,不是爱慕,而是相信。

    讨来了这样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总归她不厌恶他。迟疑着往前迈一步,刚伸出腿,又缩了回去。

    他不过来,她便过去。两三步朝前,扯了他衣袖,仰面道:“你好久没有带我练字,没有师父教,字写得越来越难看,我向裴良打听过了,今日你休沐,有的是时间,就匀我一个时辰好不好?”

    她眨着大眼睛,眸里没有半分介意,仿佛那晚书房发生的事,是再平常不过的。

    沈灏叹口气,点头应下,携了她往书案去。作案现场就在眼前,侧眼瞅她,她面色如常。

    拥人在怀,纠结了好几日的情绪被她三言两语就打散了。总归是他修为不够,乱了心智,以后时时刻刻谨记,才能与她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这个月十六,遵阳侯爷五十大寿,我带你去参宴,可好?”

    她自然高兴,刚想应下,却想到上次蹴鞠时在众人跟前丢了脸,支吾道:“以什么身份呢,上次我说自己是六皇妃的表妹,现下见了我和你一起,不大好。”定是、要在心里头笑他的。

    沈灏研墨,笑道:“你是我的人,当然是以平陵王府人的身份前去,有什么不好的。”停顿数秒,继续道:“正好带你出去见见人。”

    禾生应下,“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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