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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www.bixiawenxue.org,五代刀锋(出书版)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肩头,缓缓站起身,一抬手,全城顿时鸦雀无声。刘仁赡环顾众将,惨然一笑:“诸公不必惊慌,李重进此来并为夺城,意在困我,以防我鱼死网破,扰乱其主力围攻紫金山而已……”言毕,刘仁赡复又颓然跌坐到胡床上。

    城外杀声震天,城楼上却一片死寂,人们都把眼光死死盯住火光冲天的紫金山。那里,才是决定淮南命运的生死之地。从寿州城下直到淮水两岸,再到城外的紫金山,方圆十余里内,处处鏖战,杀声不息。这一战,从清晨直到午后,直至红日西沉,暮色低垂。冷汗从刘仁赡额头涔涔而下,浸透了他全身。虽然已极度虚弱,但刘仁赡却坚持留在城楼上,决战时刻,他必须要和这些生死追随他的将士们在一起。

    忽然,紫金山北喊声大起,隐隐有一方得势之意。刘仁赡神色一变,胜负已分?他的心不由自主往下一沉,不祥之感骤然袭上心头。而其他人纷纷踮起脚尖,极力往西北方向望去,想要知道鹿死谁手。城头脚步声大起,一员偏将带着几名斥候冲上了城楼。那将满头大汗,面红耳赤,一见刘仁赡,当即冲了过去,临到面前,却又欲言又止。刘仁赡心中大急,咬牙道:“如何?”偏将愣了愣,终于移步上前,将嘴凑到刘仁赡耳边,轻轻讲了几句话。

    刘仁赡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怪异,那张苍白的脸一下子扭曲了,双手在空中乱抓,极力想直起身来。卫士们急忙把他扶了起来,刘仁赡双目怒睁,用颤抖的手遥指紫金山,只听见他的喉管里咯咯作响,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监军使周廷构、副将孙羽等人见势不妙,急忙挥手让侍卫抬刘仁赡回府。

    周廷构一把抓住报信那人,恶狠狠道:“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刘将军何以如此?”那员偏将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声大声道:“监军大人,不关小人的事!刚刚得到消息,负责紫金山北防御的朱元率寨中万人全部投降,防线顿时洞开,周军一拥而入,战局已不可收拾……”

    听得此言,众将面面相觑,手足无措。这朱元是李景达手下最得力的爱将,作战骁勇无比,对后周作战更是屡有胜绩,为何竟然会临阵倒戈?正惊惶间,又听得远处杀声大作,众将扭头望去,那条从紫金山麓通往寿州城的甬道已火光冲天。通红的火幕下,不计其数的周军铁骑正分道涌向山前,显然已将李景达全军分割包围。这场决战,难道要以南唐军的惨败收场?

    42妙手屠龙

    当刘仁赡在寿州城头颓然倒地时,柴荣正望着紫金山南甬道的冲天火光,与诸将抚掌而笑。捷报不断传来,赵匡胤已击破南唐先锋寨,斩首三千余级;紫金山南的甬道也被周军攻陷,敌军与寿州的联系已被彻底掐断。更令柴荣惊喜的是,李景达手下的得意爱将朱元竟然在大战之际率全营一万多人临阵倒戈,将防线拱手让出。至此,南唐军的宽大正面已毫无防备地暴露于周军面前,赵匡胤乘势挥师进,山北各寨被一鼓荡平。

    柴荣令各部迅速通过朱元负责的防区,分路向南唐军各寨发动包抄。战至黄昏,紫金山上处处战火熊熊,近六万南唐军队被悉数包围,各部被切断联系,陷入一片混战。这条盘踞于紫金山上的巨龙,终于惨遭肢解,即将分崩离析。

    降将朱元被带到了柴荣面前。柴荣对他微微一笑:“朱将军乃淮南名将,曾屡胜我军。为何今日却主动来降?”朱元长叹一声:“不敢隐瞒陛下,末将对淮南并非没有感情,齐王对我更有知遇之恩,原本应当舍命尽忠,马革裹尸。只可恨陈觉那厮实在可恨,大敌当前之际竟然还玩弄权术,挑拨离间。为了夺我兵权,竟假传齐王命令,要将我诓骗到濠州,企图害我。末将悲愤之下原想自尽以表忠心,是门下客人劝我,方才醒悟,何必为一小人自断生路。是以弃暗投明,来降陛下!”

    听完此言,柴荣转向身边众将叹道:“军中有良将而不能用,大敌当前却为一己之私自乱阵脚,贼军焉能不败!”柴荣亲自斟上一杯酒,端到朱元面前,诚恳地问道:“今日一战之后,李景达全军已遭重创。以将军看来,接下来,李景达会作何应对?”朱元苦笑道:“必败之局,再战还有何益?自然是走为上策。南北方向皆已成死地,只能沿淮水东下,逃往濠州。”柴荣朗声大笑:“将军果然坦诚,和寡人的猜测不谋而合!”

    柴荣连夜作出部署,令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带领数千水军沿淮水而下,截断南唐军归路。又命王环率水军主力东进,在镇淮军(今属安徽怀远县)一带布防,阻击濠州方向的援军。最后,柴荣拉着赵匡胤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紫金山之敌就交给将军了。明日一早,可指挥各路人马发动总攻,不出半日,敌军必全面崩溃!”部署完毕,柴荣亲率侍卫军连夜北渡淮水,前往赵步(今安徽凤台东,淮河北岸)。如何击溃紫金山之敌已不是他考虑的重点,而是尽可能地聚歼敌军,在淮南战场上给南唐军主力以最大的杀伤。

    天方破晓,淮水两岸又一次响起了震天动地的战鼓声。赵匡胤一马当先,指挥各路周军向紫金山上已被分割包围的敌军发动了总攻。未到午时,南唐军已彻底崩溃。唐将许文稹、边镐均被周军生擒,从紫金山直到淮水南岸,伏尸上万,血流成河。

    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后周大军,曾以英雄自诩的李景达气得双手发抖,权力、荣耀乃至与陈觉等人的恩恩怨怨都在这一刻如风中飞沙,烟消云散。在这场决定南唐命运的大决战中,他已注定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被写入历史。陈觉早已吓得双腿发软,扶住马鞍试了几次也蹬上不去。李景达恨恨地瞪了陈觉一眼,挥动马鞭,带着亲兵向东落荒而去。

    一路奔逃,李景达只见兵败如山倒,不禁悲从心起,放声大哭。好几次,他都几乎忍不住要拔剑自尽,部将扑上来夺剑劝道:“虽然兵败,但尚可卷土重来。只要能退到濠州,收拢败军,联合郭廷谓反扑,或可与柴荣再决胜负!”

    柴荣再不会给他卷土重来的机会了。柴荣早已布下先手,一见南唐军向东败退,当即亲率骑兵从赵步沿北岸追赶。看着对岸的皇帝亲自上阵追歼残敌,各路周军将士大受鼓舞,个个奋勇争先,人人唯恐落后。这是一幕壮观的场景。紫金山上,声势浩大的军队如泰山压顶,呼啸而下,沿着淮水南岸一路追杀。淮水中流,数百艘战船浩浩荡荡,破浪斩波,沿水路截杀。而在淮水北岸,那顶象征着皇权的杏黄顶盖在艳阳下格外夺目,更令南唐逃兵魂飞魄散。后周大军三路追杀,震天动地,许多南唐士兵慌不择路跳水而逃,更多的人则纷纷跪地投降。从正午到黄昏,柴荣带数百亲兵一路狂追出两百余里,直到荆山洪(今属安徽怀远县)才立住马头。到了深夜,其他随行官员才气喘吁吁地赶上皇帝。

    紫金山一役,南唐军死伤、投降超过四万人,周军缴获粮草辎重数以十万计,南唐在淮南的精锐几乎损失殆尽。柴荣的屠龙计划大功告成,凭此一战,周军已在淮南战场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但直到此时,柴荣的大脑依然在战场上飞速运转。紫金山之敌虽已溃败,但濠州尚有一支颇有实力的南唐军队,说不定此刻已在赶来救援的途中。柴荣连夜向附近各个州县发出诏令,征发壮丁民夫在荆山洪上游重镇镇淮军修建城池。这是效仿当年梁晋夹河争霸时李存勖在德胜城修筑的南北双子城,将淮水夹在中间。又命张永德将下蔡浮桥迁移到两城之间,以为屏障。最后,密令王环率水军埋伏于城侧,准备伏击敌之援军。

    柴荣再一次料敌在先。镇淮军城尚未完工,濠州守将郭廷谓便率水军沿淮水而来。这郭廷谓绝非无能之辈,柴荣第一次亲征淮南时就知道此人的厉害。当时柴荣在正阳大破刘彦贞,又重兵围寿州,各路周军气势如虹,邻近州县守将要么弃城而逃,要么献城投降,唯有同样处于淮水前沿的濠州平静如常。柴荣亲笔写下劝降信,又送上免死铁券,遣人说降,郭廷谓却不为所动。不久,周军攻城,郭廷谓亲自率军严防死守,令周军无功而返。但这一次,柴荣不会给郭廷谓任何翻盘的机会。

    南唐舰队刚到镇淮军外,便遭到双子城上周军的猛烈射击。郭廷谓见势不妙,心中一发狠,亲自挥刀上前,大呼道:“诸公不用担心,贼军只会陆战,没有水师。只要烧掉浮桥,贼军必败!”话音未落,百余艘周军战舰乘风破浪,横空而出,犹如天降神兵。南唐船阵大乱,纷纷溃逃。郭廷谓身中数箭,跌坐船头,仰天痛哭。他知道,翻盘之梦已彻底破碎,就算他再不甘心,也只能灰头土脸逃回濠州。李景达、陈觉在败逃路上听说了郭廷谓反攻失败的消息,连濠州城也不敢进,干脆一溜烟径直逃回金陵。

    彻底歼灭了李景达的六万大军,又击溃濠州之敌,柴荣这才从容回师寿州。此时刘仁赡已病入膏肓,不省人事,全城军民知道外援已绝,看着城外威风凛凛的后周大军,个个肝胆俱裂,城内一片哭声。监军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人心知肚明,全军斗志早已崩溃,要想再守下去无异痴人说梦。经过短暂的商议,众将很快达成一致,献城投降。

    在柴荣和他身后数万将士的注视下,寿州城的北门缓缓开启,这座坚守了一年零四个月的城市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周廷构、孙羽等南唐将领去掉兵甲,手捧降书,依次从城中走出。而这支队伍的最后,是被人用床板抬着的刘仁赡。柴荣面色凝重,郑重地接过降书,对将领们一一抚慰。最后,他来到了用生命与自己对抗的刘仁赡面前。这位名将,如今却面如白纸,双目紧闭,口不能言。柴荣抬起头,看到了寿州城墙上的累累伤痕,看到了满城军民沮丧但却坦荡的目光,一种久违的感动忽然涌上心头。他握住刘仁赡冰凉的手,慨然叹道:“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如果当年之中原,人人都能有刘公这样的忠义骁勇,哪里还会有燕云割地之耻,洛阳沦陷之恨!”数日后,刘仁赡病逝,柴荣亲自追赐为彭城郡王。

    入城后,看着满目疮痍的寿州城,面黄肌瘦的老百姓,柴荣下令打开粮仓救济饥民,宣布赦免州境内死罪以下全部囚犯。而那些因反抗南唐暴政而啸聚山林的老百姓,也宣布全部赦免,让他们返乡重操旧业,不加问罪。柴荣延续着自己的一贯作风,对敌人强硬,对百姓仁慈。在他心里,早已装满整个天下,就算曾在敌国治下的老百姓,也同样是他的子民。

    但很快,对老百姓一向仁爱的柴荣却因为一件小事大发雷霆,甚至动了杀心,令他的部下们也大惑不解。这天,柴荣带着赵弘殷等人上街巡视。远远看见一个甚为气派的烧饼店。柴荣找人一问,才知道寿州烧饼在淮南颇为有名,而这家店便是城中最大最有名的一家。柴荣不禁好奇,当即差人买了几十个烧饼,要与部下们一起尝尝鲜。没想到饼拿到眼前,却发现又薄又小,一看就是偷工减料的货色。刚刚还谈笑风生的柴荣勃然大怒,一把将烧饼扔在地上,命令侍卫们一拥而上,将烧饼店的掌柜、伙计全部扭送到面前。

    柴荣指着掌柜的脸痛斥道:“你的烧饼店号称寿州第一,扬名淮南,没想到卖的却是偷工减料的货色。今天是被朕撞破,假如只是普通老百姓,岂不是被你无端骗了钱财!真是岂有此理!来人,把这些人通通给我拖到城门外斩首!”十多个卖饼店伙计一听,卖假货卖到了皇帝手里,一不小心竟然犯了欺君之罪,早已吓得说不出话,个个瘫倒在地。

    赵弘殷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劝道:“这些人偷工减料,欺骗陛下,确实可恨。但臣以为,寿州被围一年有余,存粮早已耗尽。如今城池刚刚解围,商贾刚刚恢复,或许是粮食不足,这些人才会如此,也算是情有可原吧。你们这些人,还不赶紧向陛下叩首认罪!”赵弘殷一使眼色,众人顿时会意,个个如捣蒜般磕头不止。听了赵弘殷的劝告,柴荣总算平息了怒气,将手一挥:“你们如敢再犯,定斩不饶!去吧!”众人在阎王殿打了个转,好歹捡回一条命,屁滚尿流而去。

    柴荣看了看面色凝重的部下们,忽然笑了:“诸公一定不解,朕为何为一件小事大发雷霆,还差点处死这些人?”众人心中自然疑惑,但谁也不敢说出来,个个默然不语。“朕年轻时,也曾游走南北,贩卖茶货,深知诚信乃为商之本。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坚持行重商之策,为的是富民强国。但若商人们都如此不顾诚信,坑蒙拐骗,受害的不仅仅是老百姓,更将动摇国之根本。”柴荣叹了口气,满怀忧虑地说:“你们万万不可小看这些事。所谓千里之穴溃于蚁穴,此风断不可长!从今天开始,每个州县都要巡查,严查坑蒙拐骗的不法商贩!”

    听柴荣说完这番话,众人才明白皇帝的用意,个个深以为然。

    不久,也许考虑到寿州城防给后周军队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为了断绝后患,柴荣宣布将寿州府治迁到下蔡。淮南天堑,从此再不复存。

    柴荣第二次南征,只一月有余,便妙手屠龙,大破南唐六万精兵,攻克寿州,荡平淮水,令质疑他发动征淮之战的反对者们统统闭上了嘴。

    显德四年(公元957年)三月,柴荣任命向训为武宁节度使、淮南道行营都监,领兵戍守镇淮军,并伺机攻取濠州。自己则北返开封。淮南已成必胜之局,打扫战场的事儿就让向训等人去完成吧。毕竟,还有太多太多的大事等着他去做。

    43闪击濠州

    回到开封,柴荣立即对此次南征中立下功劳的将领大加封赏。两次南征均有惊艳表现的赵匡胤成为最大的赢家,受封义成节度使。年仅三十岁便登上节度使的高位,赵匡胤令众人侧目,一举成为后周军中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柴荣则再次一头扎进了纷乱的政务中,没日没夜,乐此不疲。但他没想到,他刚一离开,看似已无任何悬念的淮南战局却再度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刘仁赡城破身死,李景达全军覆没,但淮南却似乎从不缺少独当一面的主角。这一次,时任濠州监军的郭廷谓站了出来。李景达在紫金山一败涂地之时,郭廷谓便曾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当时他亲率水师,朔江而上,企图突袭设在镇淮军的周军浮桥,但他的英勇壮举却遭到柴荣的当头棒喝,损兵折将,铩羽而归。郭廷谓只好退保濠州。濠州处淮水南岸,当南北要冲,在郭廷谓看来,只要濠州不失,便能在濠州、楚州一线重建防线,保留与敌军对抗的希望。

    当年后梁太祖朱温曾出动大军,大举南征。淮南名将朱瑾正是在濠州、楚州之间的清口大破庞师古,令不可一世的朱温遭受惨败。郭廷谓相信,淮南战局成败的关键不在寿州,而在濠、楚。既然朱温那样的枭雄都能在濠州折戟沉沙,没有了柴荣的后周军队也没那么可怕。豪气满腔的郭廷谓对刺史黄仁谦说:“大人不要担心。周军看似势大,其实有软肋。我们只要集中濠州、楚州一带的兵力,找准机会,定能收复寿州,将周军聚歼于淮水!”黄仁谦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种时候,郭廷谓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决心。黄仁谦不敢得罪监军,只好苦笑道:“齐王已全军覆没,周军旦夕可到濠州城下,局势如此凶险,莫非大人还有精囊妙计?”郭廷谓嘿嘿一笑:“大人忘了当年朱瑾在清口大破庞师古的旧事了?朱瑾能成大功,是利用了水势。以水为兵,一举淹掉了梁军主力。”黄仁谦不以为然道:“那是因为梁军屯兵低洼之地,又无防备,现在周军正在镇淮军新建浮桥,严防死守,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郭廷谓在案上徐徐展开地图,他的手指在标记着濠州的圆点上停了下来,然后沿着淮水那条弯弯曲曲的细线一路上行,直至淮水和涡水的交汇处。“大人请看,这是镇淮军,正是淮水与涡水交汇之处。周军在这里新建浮桥,所谋必大。敌军两次南犯,兵员及军需辎重均通过水路运输。如今周军在镇淮军大兴土木,必定想在此建成东进基地,觊觎濠州、楚州,一举吞掉整个淮南!”黄仁谦点点头:“监军大人说得没错。但我濠州区区万余人,又能如之奈何?”郭廷谓以拳击案,慨然道:“只要将军能借我舟兵二千,我必断其桥,屠其城,直抵寿州!”

    黄仁谦面如土色。这郭廷谓可谓胆大包天,月前刚刚在镇淮军铩羽而回,现在竟然又想故技重施。“监军难道忘了上月在镇淮军之败……”黄仁谦忍不住嘀咕道。“哈哈!”郭廷谓也不生气,拍了拍黄仁谦的肩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如今柴荣已北返,敌军中并无得力大将。再说今夏久雨,淮流泛溢,正是我水师大展拳脚之时。此战若不胜,我当自投淮水,绝不独返!”

    数日后,郭廷谓带着两千敢死队出发了。他们乘轻舟朔江而上,在滔滔淮水之间长途奔袭数百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镇淮军。柴荣临走之前,曾百般叮嘱,对这里的浮桥一定要严加防范,防止敌军偷袭。守桥将领不敢大意,派出精兵分别驻防浮桥南北,唯恐有失。但他防住了陆上,却忘记了水路。凌厉的江风中,数十艘快船冲破薄雾,斩浪而出,直扑浮桥。还没等守桥的周军回过神来,蘸着热油的火把已雨点般地掷到了桥上。火借风势,整座浮桥瞬间变成了火龙,在波涛汹涌的大江上扭曲着断裂成了数截。周军大溃,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郭廷谓并不满足仅仅毁掉浮桥。他带着士兵冲上江岸,一路杀进周军营帐。周军营寨被付之一炬,大量粮草辎重被毁。

    遭受重创的周军,不敢再在镇淮军立足,只好退保定远(今安徽定远县)。周军在定远城外扎下连营,深壕高堑,严防死守。

    但郭廷谓却并不准备就此罢手,他派出间谍伪装成商贩,潜入定远,打探周军底细。不久,间谍回报,周军约万人,统帅是后周武宁节度使武行德。郭廷谓笑道:“武行德,勇而缺谋,周兵可图也!”于是,郭廷谓又向黄仁谦借了三千人马,凑足五千精兵,一路开到定远寨外,依山衔枚,偃旗息鼓,设下埋伏。接着,他把花钱从当地招募的数千乡兵派上了阵。这些雇佣军全都穿上了南唐正规军的衣服,敲鼓展旗,热热闹闹地向定远寨进发。

    武行德接到报告,亲自登上寨楼观察动静。看了半响,武行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贼军果然无人了,只剩下了这些乌合之众,竟然还敢前来攻寨!孩儿们,跟我杀出寨去,砍下他们的狗头,向皇上请功!”

    周军一涌而出,把这群唐军杀了个落花流水。武行德杀得性起,一马当先,穷追不舍。刚追至山口,埋伏在山后的南唐精兵一涌而出,将追兵团团围住。一番混战之后,武行德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举目四顾,身边竟然已无一兵一卒。现在驱兵追杀,意气风发的人换成了郭廷谓。唐军一路杀到定远城外,把武行德苦心打造的定远寨掀了个底朝天。毁浮桥,破定远,郭廷谓之名一时传遍大江南北,成为淮南的新旗帜。

    武行德单骑逃进寿州,全城耸动,人皆瞠目。武行德曾效力于后唐大将石敬瑭帐下,历经四朝,是河东军事集团中颇有名头的人物。这样颇有威名的沙场老油条却阴沟翻船,在小小的定远县大败于名不见经传的郭廷谓之手。恐惧很快发酵成谣言,寿州城中纷纷传言,郭廷谓已联络楚州等地的南唐军队,要发动大反攻,直取寿州,切断淮南周军的退路。淮南人心浮动,主帅向训不敢大意,急差人将军情飞报柴荣。

    柴荣有些犯难,向训如此惊慌失措,看来不是郭廷谓的对手。但自己返京才刚刚三个月,难道又要第三次亲征不成?关键时刻,中书舍人窦俨上书献策:“陛下首次亲征江、淮,一举而得八州。再驾而平寿州,神威所至,前无强敌。如果陛下能第三次亲征,以多击少,以治伐乱,必定攻无不克。只是行动上贵在神速,以快打慢。如此,不但能一举平定淮南,而且百姓可少受战乱之苦。”柴荣阅毕,拍手叫好:“以众击寡,以快打慢,好!窦俨一针见血,说到了要害!”再没有丝毫犹豫,柴荣立刻集结禁军,下决心第三次南征。

    显德四年(公元957年)七月,王朴再次被任命为京城留守,柴荣尽起精锐,第三次亲征淮南。秋风萧瑟中,千军万马涌出了开封城,迤逦南行。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问着同一个问题:所谓事不过三,这一次,柴荣真的能够彻底平定淮南,征服南唐吗?

    但这样的疑问很快便烟消云散。因为柴荣近乎疯狂的进军速度,让全军将士再也没有时间心有旁骛。柴荣决心打一场闪电战,早在大军出征之前,他已令窦仪筹集大批军需辎重,提前半月出发,从水路运往镇淮军。自己则率步骑轻装前进,以急行军的速度向淮南开进。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后周军队突破了一切羁绊,如疾风般呼啸南下,直扑淮水之滨。从开封到镇淮军,近千里的漫长路程,很快就被这支疯狂前进的军队抛到了身后。柴荣到达镇淮军时,已是五更时分。恪尽职守的窦仪展现了极为高效的组织能力,当大军到达时,窦仪早已带着所有的军需辎重在渡口等着他们了。

    周军将士长途跋涉而来,几乎达到了体力的极限。大家都以为到了镇淮军总算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没想到柴荣手一挥,不容置疑地下令:带上必须的装备,趁夜渡过淮水,一刻也不许耽搁。众将都惊呆了。到底是什么让皇帝这么着急,一定要在天亮前渡过淮水?暗夜里,火光照亮了柴荣白皙的脸,他神情凝重,眉头紧皱。战场上从来刚毅决绝的皇帝显然正忧心忡忡。

    漆黑的深夜里,数万周军冒着刺骨的秋风,踏上了冰冷湿滑的浮桥。没有人说话,连战马也停止了嘶鸣,只能听见汹涌的水声和人们沉重的呼吸。这支疲惫而坚定的军队就这样默默地踏过了崩腾的淮水,如尖刀般准确而无声地刺向濠州城的对手。

    柴荣确实有一丝担心。但他担心的却并不是濠州城,而是城外东北十八里的那个南唐据点。到达淮南之时,他早已对郭廷谓在濠州附近的布防了如指掌。而十八里滩,正是这个胆大而狡猾的对手布下的最致命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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