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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文学 www.bixiawenxue.org,世家的天下:魏晋豪门与皇帝的争权之路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算门当户对,不想陆玩当场驳了王导的面子。

    “高大的松柏没法在小土丘上生根,鲜花与杂草也没法种在一个盆里。”陆玩口中的土丘和杂草指的到底是他自己还是王导?他把话抛出来,就随便王导怎么想去吧。总之,话说得很难听。

    王导没放弃,他盛情邀请陆玩来自己府上吃奶酪。

    “陆君请尝尝,这可是北方的特产。”

    陆玩尝了尝,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不太合胃口。辞别王导后,他碰巧生了场病。就因为这事,他逢人便奚落道:“王家的东西真是不能吃,我差点死在北方佬手里!”

    王导玩命献殷勤,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

    陆玩对王导的态度代表了江东士族的普遍情绪。这说明什么呢?很显然,江东士族不接受这些初来乍到的外来户。看样子,司马睿要想在江东站稳脚跟,是没那么容易了。

    《晋书·王导传》中讲述了一个王导帮司马睿开拓局面的故事。公元308年4月,王导借禊(xi)祭(古人于春秋两季在江边举办的祈福消灾仪式)的机会,安排司马睿抛头露面。同时,他力邀所有一起下江东的中原名士帮司马睿壮声势,这其中,更有他的堂兄——朝廷重臣王敦。江东名士顾荣等人见王敦都侍候在司马睿身旁,立刻对司马睿刮目相看,从此认可了司马睿,同意出任其幕僚。因为这事,司马睿才算赢得了江东士族的青睐。

    《资治通鉴》中也有同样记载,但时间却发生在公元307年10月。

    然而这件事很值得商榷。

    首先,《资治通鉴》说的公元307年10月这个时间点根本讲不通。司马睿到江东等了一个多月都没人搭理,那时已是冬天,禊祭早就过了。

    这么看来,《晋书》中的时间点可能性更大。但根据史料记载,当时留在徐州琅邪的夏侯光姬刚刚去世,公元308年春天,司马睿正返回琅邪,忙着给母亲奔丧,就算他抽空参加了禊祭仪式,想必也很仓促。

    除此之外,关于禊祭的故事还有很多不合理。

    《晋书》说王敦参加禊祭给司马睿撑场面。可公元307年,王敦已经被王衍举荐调任青州刺史,在青州干了没几个月又被召回朝廷做了中书监(关于他被调回朝廷的原因,后面会讲到),并没跟司马睿下江东。而无论王敦是青州刺史还是中书监,他都不可能随随便便撂挑子擅离职守,跑去江东出席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禊祭仪式。

    至于说顾荣等人见到司马睿的排场才意识到司马睿的身价,这更是扯淡。包括顾荣在内的那些江东名士均曾在朝廷任职多年,他们对司马睿应该很熟悉,何以左顾右盼,然后单凭一次禊祭才看懂司马睿,接受其延揽?

    由此,禊祭之说基本是个象征性大于真实性的故事。

    不过,司马睿到底是听从了王导的建议,放下身价,亲自拜访江东名士顾荣、贺循、纪瞻,颇有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的架势,这才成功把这三人延揽为自己的幕僚,迈出了突破性的一步。

    这里提一句,身为司马睿笼络江东士族最大的一杆旗帜——顾荣于四年后(312)病逝。

    有一则关于顾荣的逸事。早年间,顾荣和朋友们欢宴,席间,他发现负责上菜的仆役对烤肉垂涎欲滴。于是,他拿出自己那份烤肉送给了仆役。朋友们见状,纷纷讥笑顾荣有失身份。顾荣言道:“这人整天做烤肉,却不知道烤肉的味道,这难道不是没天理吗?”从此以后,顾荣每逢遇到危难,总有一个神秘人物在暗中帮他,他最终发现这神秘人物竟是当初接受烤肉的仆役。后来到了东晋,以厚重为家风的江东顾氏依旧显赫于世。

    讲过顾荣的事迹,我们再讲讲贺循和纪瞻。

    贺循是三国时期吴国名将贺齐的曾孙,吴国灭亡后,他泛舟鼓琴,与江东人张翰(因思念家乡茭白菜、睡莲粥、鲈鱼,毅然辞官返乡的那位仁兄)一见如故,二人一起来到中原出仕。司马伦篡位时,贺循逃回江东。周玘“一定江南”时,他在江东会稽郡起兵响应。后来,陈敏割据江东征召贺循,他百般推托,又服用“寒食散”,披头散发,赤身裸体,以示自己精神不正常,不能做官。贺循是当时屈指可数的不对陈敏屈膝的江东名士。

    然而,贺循却接受了司马睿的延揽。他心想:或许司马睿真是一个能保护江东的贤君吧。

    纪瞻也属于江东士族,他担任过司马冏的幕僚,后逃回江东。他帮助周玘“二定江南”,击败了陈敏。

    在顾荣、贺循、纪瞻的带动下,大批江东名士加入司马睿的幕僚团。这些人中就有前面提到过的周玘和甘卓,以及陆玩的哥哥陆晔。不过,曾两次驳王导面子的陆玩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还是不接受司马睿,一直撑了很久,不得已出仕。

    总而言之,司马睿为争取江东士族的支持可谓下足了功夫,绝非凭借一次戏剧性的禊祭就达成所愿。话说回来,司马睿也的确跟“八王之乱”中那些藩王有所不同,他是个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的人。有件小事恰能说明这点。

    司马睿生性嗜好喝酒,王导劝其戒酒。

    “让我最后再喝一次。”司马睿当着王导的面开怀畅饮了一番,从此以后居然真的滴酒不沾了。

    司马睿终于成功在江东站住脚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王导也同样欣慰。先前族兄王衍精心策划的“狡兔三窟”,这下变成了“狡兔四窟”,琅邪王氏面前的路更加开阔了。

    结拜兄弟

    就在司马睿和王导苦心经营江东的时候,中原已经是满目疮痍了。

    牧民头子汲桑和羯族奴隶石勒发起的叛乱席卷整个黄河以北,不光杀了东海王司马越的弟弟司马腾,还在邺城放了把大火,将这个冀州重镇烧成了灰,逼得司马越顾不上管朝廷里那些糟心事,亲自驻军到官渡。当然,司马越是不会打仗的,为了平定汲桑和石勒的叛乱,他派出了一个相当得力的部下——苟晞(xi)前去讨伐。永嘉元年(307)的整个夏天,苟晞与汲桑、石勒在冀州一带展开连番大战。10月,苟晞一鼓作气,攻陷敌军九处堡垒,大获全胜,汲桑和石勒一蹶不振。几个月后,汲桑被另一股流民杀死,石勒投奔到匈奴人刘渊麾下。

    苟晞帮司马越平定了汲桑的叛乱,又顺带给司马越报了杀弟之仇。司马越为表示感激,当场跟苟晞结拜为异姓兄弟,更许诺让苟晞担任青州、兖州都督。然而,司马越不是刘备,苟晞也不是关羽。

    司马越的幕僚潘滔劝主子道:“兖州是战略要地,当年曹操就是从兖州牧起家的。苟晞欲望强烈,绝非忠臣,您让他担任兖州都督必后患无穷。依我看,您还不如自己担任兖州牧,只把青州留给他,这才是防患于未然的良策。”

    “可我之前都已经许诺让他当青州和兖州都督啦!”

    “无妨,您不是让他当两个州的都督吗?您再让他当个青州刺史,作为兖州都督的交换,如此一来,青州的军权和政权都给了他,再给他封个高官,应该也能安抚得住。”

    “现在的青州刺史是王敦哪!”

    “哎呀!王敦这人狼心狗肺,放在外面难保不生变,您正好可以把王敦召回朝廷,让他担任中书监,不就行了。”

    司马越觉得有道理。永嘉二年(308)初,洛阳的王衍经过一番运作,让朝廷拜司马越为丞相,兼任兖州牧,又兼兗、豫、司隶、冀、幽、并六州都督。司马越假惺惺地推辞掉丞相官位,其他的全盘接受。不过说实话,这个时候的晋王朝,除了京师所在的司隶州之外,其他各州都是一片狼藉,没一处安宁,司马越这个六州都督名头虽响,却是个烂摊子。同时,朝廷又拜苟晞为征东大将军,兼青州都督、青州刺史。补充一句,正是因为苟晞这项任命,刚当上青州刺史没多久的王敦被召回朝廷担任中书监。

    苟晞才高兴了没俩月,就眼睁睁看着兖州从自己手里溜走了。他原本还很感激司马越,但经过这事,他把司马越恨到了骨子里。人性就是这样,如果司马越刚开始没跟苟晞提兖州都督这档子事,苟晞应该还会对司马越感恩戴德,但既然许诺了,过后又不给,这肯定让苟晞没法接受。

    于是,司马越和苟晞这对结拜兄弟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潘滔出了个馊主意,司马越还欣然采纳,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把苟晞生生折腾成了敌人,还是未来最致命的敌人。

    再来说一直浪迹于中原的叛民领袖王弥,他于永嘉元年(307)夏天一度攻破许昌,将这个距离洛阳最近,也是最重要的第二国都洗劫一空。而后,他又攻打洛阳,但被王衍组织京畿中央军击退。没过多久,王弥也投奔了刘渊。中原和黄河以北数不清的起义叛乱在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洗牌后,落败者去见了阎王,存活下来的人则纷纷聚拢到匈奴人刘渊的阵营,由此,汉赵帝国逐渐成为北方最强势力。

    到了永嘉二年(308)冬,刘渊正式称帝,他的儿子刘聪以及麾下的石勒、王弥等人开始像瘟疫蔓延一样席卷整个中原及黄河以北。

    原先镇守许昌的司马越又在哪儿呢?这个时候,他正被自己辖区——兖州境内一伙叛军搞得焦头烂额,而他的结拜兄弟——手握青州兵权的苟晞自然袖手旁观,乐得欣赏这出好戏。

    辅翼

    永嘉三年(309)初,东海王司马越总算是平定了兖州的叛乱。算起来,他自出镇许昌,然后北伐汲桑,又驻扎兖州,迄今已两年。眼看局势越来越乱,连许昌都被攻陷,他明白不能再放着洛阳不管了。这年4月,司马越决定返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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