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还有一事不解。“你怎么发现我没入睡?”她躺着不动,还故意发出一点鼾声,怎么会被他看破?
“呼息。”
“呼息?”她莫名其妙。
“你今晚躺下后的呼息忽快忽慢,不如平常入睡时候。”
“你几时听过我入睡后的呼息声?”
“有时,我夜里难以成眠,便静静坐着,听你的呼息。”他避开她眼神,仿佛有些难以启齿。
她愣住,想象他在难眠深夜,在万籁俱寂里独醒,只有他与他自己的心情,与她沉睡的呼息
一股猝不及防的亲密刷过她心房,隐约明白他对自己有了不寻常的感觉。会吗?在他眼中,她应该是个“男子”啊,他看来也不像有断袖之好的男人。
可若只是睡不着,无所事事的随意聆听,何不去听他的护卫?阿卫打鼾的声音那么响亮,不是更容易听见吗?
蓦然听见他起身走动,她急忙闭上眼,怦怦心跳着。他经过她身边,似乎去翻动她的木箱,又循原路绕回,坐了下来,接下来全然寂静。
他在做什么?入睡了吗?或者,又在听她的呼息?她心绪起伏,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但不敌药力,终于昏昏沉沉坠入梦里。
这一夜,她有无数的梦,梦里都有他
陆府——
二十年前曾是陆府的大宅,一度换上“赵府”的木区,如今又换上赶造的“陆府”木区,只为迎接它真正的、硕果仅存的主人。
时近黄昏,此际,府外高高悬起白灯笼,是丧中,大宅里有人过世了。
两乘马、两名乘者,来到陆府门口,见着白灯笼,两人都有诧色。
“你看,是谁过世了?”个子较高的青年低声问同伴。
“不知道,问他吧!”另一个瘦弱青年瞧向陆府门口指挥家仆扫雪的总管。
高个青年下了马,走向总管。“请问,陆老爷在吗?”
总管瞧他一眼。“这里没有什么陆老爷。”
高个青年闻言错愕。“这里不是陆府吗?”
“不是,陆家人老早不住这里了,这里的主人姓赵。”
“但上头的木区写着‘陆府’——”
“这是我家主人换的,主人要换,做下人的不能问,反正这里头住的姓赵,不姓陆。”其实总管是好奇问过的,为此挨了赵姨娘一顿骂,正没好气。
瘦弱青年走过来,好声好气问道:“这位大叔,那请问府中有没有一位姓梁的妇人?她今年应该有五十岁了。”
这瘦弱的青年相貌极美,总管有点瞧傻了,语气也客气了些。
“没有,没姓梁的。”
两个青年相视一眼,神情无奈,瘦弱青年道:“打扰了。”两人上马离去。
总管继续指挥家仆扫雪,两刻钟后,又来了三乘马,带来了三人。
阿卫望着“陆府”的木区,轻声道:“爷,我们回来了。”
陆歌岩仰首望着那木区,神色阴沉,不言不语。
邝灵也瞧了木区一眼,再瞧向陆歌岩。他们越接近目的地,他话越来越少,神色越是寂然难测。这是他住饼十年、离开二十年的家,他的家人在大门后惨遭屠戮,但他已手刃仇人,足以告慰逝者,为何眼中仍充满阴霾?
陆歌岩木然望着面前的朱漆大门。二十年了他梦里仍会回到这里,有时梦见无忧的童年,有时梦见那刀光血影的一夜,惊醒后他满身冷汗,痛苦而羞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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