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难道你没听见么?
——不,这不是风声
或者是车辆辘辘驶过石头路的声音!
——拜伦
五月,嘉兴城内依旧逗留着三月的空气。习习的凉风涌动在每一个角落,柔柔地催人欲睡。杭城内也相似。
杭城到嘉兴站只需一个来小时,这对胡番来讲终究太慢长。胡番是极切于想远离这个城市了。然而在漫长的旅程里,胡番似乎觉得还未理清自己的思绪,火车便又进入了海宁车站。由此,他又觉得路程又终究短暂。
透过玻璃窗,站台上来来往往地行走着形态各异的陌生人。胡番猜不透他们该向哪个方向走——可他们终归还是有目的地,譬如起始还在窗边探着脑袋张望的一个民工模样的人,这刻就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车厢,停靠在他的位子旁,脚下堆放着大小不等的包裹,手掌里紧紧地扎着一张标明“上海”字样的火车票。
胡番打量了量他,转头伸向窗外,暗自思忖:“他是有方向的!”
五分钟后,火车再次开动起来。下一站是他的目的地——嘉兴。
嘉兴自古以来似乎就代表着一份安定。谁也不能考证它是否是真理,总之,胡番是如此感觉。几年前,从千里外行至于此,胡番就这么感触着嘉兴的风骨。
穿城而过的大运河和烟雨迷蒙的南湖的历史痕迹令他有太多的幻想。
因此,几年前他来了,一年前他又离了去,如今又倒了回来
这里会有他的归宿么?
胡番偏瘦,身材不魁梧,一张清秀的脸总会让人误以为见到的是一个腼腆的女孩子。在家里,他排名最下,全家都极爱他。由于兄姐都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留得他一人在外倒也落得个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境状。
可他终究是回不去了。——几年前刚踏出山村的一刻,他就知道他绝不能再倒回家乡。
他不能解释缘故。
他是个极自尊的人,同时还是个悲观的浪漫主义者,尤其是现在。
他骨子里追求着理想,而现实却总是残酷地让它们破灭生活已逐渐让他沉闷,年青的激情似乎一瞬间便被伤感取代。所以,在他的脸上的第一感觉,你只能看见“悲观”两字。
有一天,他这样问自己:“沉闷的生活难道就是自己的生活?理想难道总是为庸俗取代?难道我的日子里只有生存两字了?”
第二天答案就呈在他的面前:“你——难道不该这样活着么?生活都不用了么?”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碧野。嘉兴离他越来越近。胡番开始想起几个人来
王郎,一个毕业了就没再联系了的死党,据说在一家服装公司做销售员,穷得就快卷起铺盖走人了,过得穷困潦倒;
刘明山,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讨厌与球相关的任何事,也厌恶运动,但在家里人的联络下总算进了一家机关单位;
徐帆,性格开朗,爱与圆形相似的相关运动器件,离开了原公司三个月靠所在地同学的救济,现住在刘明山单位宿舍;
李琪,性格温弱,家境富裕,据传留嘉困顿人士生活支出皆借于此君,准备考研、出国,现帮父亲的公司打点些业务。胡番此行的第一站就是他家。
胡番如放影片一般在脑海里把同学的外相及近况过了一遍,而后或悲或喜地轻叹了叹。他们都过得不如人意,就如他自己一样。
他又开始回忆起即将毕业时大学寝室里的一次聊天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谈话的气氛还激情洋溢着,可一触到将来的工作与未了却的愿望时,空气顿然就阴沉起来了。
“现在,谁还有理想呢?”一室友说“理想都死了,化成了灰了!”
“人总得活着,理想总是有着,例如家庭幸福、工作等等!”另室友道“蔡林,我说的对么?”
坐在窗角的第三位就是蔡林,他含笑着接口道:“是的,大概是的,但也不一定完全只有这些,刘明山说的定不是完全指这些了!”刘明山指的就是第一个讲话的青年。
“是的!”那个青年男子内心里虽不太愿意,但表面上还是点头表示赞同“他也是个浪漫主义者,品性与胡番是一致的!”
胡番见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笑了笑,不说话。空气就这般阴沉了下来。突然,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哇噻,将来要是前途无光,便一定返回嘉兴来,把这里作为安定的处所”全寝室的人被这么一声幺喝,情绪立刻也就被调动起来,共同唱起了国际歌,一阵慷慨激昂地喊: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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